散文散谈——答客问

概要：问：散文的读者越来越多，那么，散文创作对于当今人们的生活有多大作用?答：没有多大作用。如果是指对人们的实际生活，那就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散文解决不了当前人们普遍重视的一切实际问题，不仅散文，诗、小说、电影戏剧、音乐美术，也都无助于改善人们生活的衣食住行。尽管如此，人类对文学艺术的需求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数千年的文明史中，文学艺术从来就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各国各族，概莫能外。散文同一切文学艺术形式一样，随着社会发展的各个时期，有兴衰，有起落，但从未消亡过。它对社会的影响，对人们生活发生的作用，也随之有时大一些，有时小一些。好的诗，好的小说能对人产生多大的作用和影响，好的散文同样能产生多大的作用和影响。《巴黎的忧郁》是一本散文小册子，其对法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化的影响并不低于雨果的《巴黎圣母院》，甚至更高。中国文化则更是有着丰富深厚的诗歌、散文传统，它的作用，千年不绝，至今仍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影响力，这都是人所共知的。有人说：“记者是时代的秘书，作家是历史的秘书”，当然不是绝对的，但有一定的道理。文化对人的作用是无形又是有形的，“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个“气自华”，就是作用。这个

　　问：散文的读者越来越多，那么，散文创作对于当今人们的生活有多大作用?
　　答：没有多大作用。如果是指对人们的实际生活，那就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散文解决不了当前人们普遍重视的一切实际问题，不仅散文，诗、小说、电影戏剧、音乐美术，也都无助于改善人们生活的衣食住行。尽管如此，人类对文学艺术的需求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数千年的文明史中，文学艺术从来就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各国各族，概莫能外。散文同一切文学艺术形式一样，随着社会发展的各个时期，有兴衰，有起落，但从未消亡过。它对社会的影响，对人们生活发生的作用，也随之有时大一些，有时小一些。好的诗，好的小说能对人产生多大的作用和影响，好的散文同样能产生多大的作用和影响。《巴黎的忧郁》是一本散文小册子，其对法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化的影响并不低于雨果的《巴黎圣母院》，甚至更高。中国文化则更是有着丰富深厚的诗歌、散文传统，它的作用，千年不绝，至今仍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影响力，这都是人所共知的。
　　有人说：“记者是时代的秘书，作家是历史的秘书”，当然不是绝对的，但有一定的道理。文化对人的作用是无形又是有形的，“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个“气自华”，就是作用。这个作用小吗?我看已经很大了，大到了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气质和质量，用多少钱可以买来这个呢?散文就包括在这个“诗书”里面。
　　问：有人认为散文属于小制作，有实力的作家应集中精力潜心大制作，你怎么看?
　　答：如果一个人连所谓的小制作也不能作好，我不知道他的“实力”从何而来?当然，他有“集中精力潜心大制作”的大志向，这一点是值得嘉许的，只要不是志大才疏，好高骛远，总是有志气的话嘛。至于有人瞧不起“小制作”，这也是他个人的自由，每个人有不同的价值取向，社会才有活力，才不会单一僵化，我觉得无可非议。
　　作为个人的某种看法，应该允许并宽容；作为一个国家的文艺政策，那就不对了。因为道理很简单，由于作家的情况不同，他所倾心的文学形式也不同，而且优秀的作家均能在各自的领域达到杰出的成就，并不以篇幅的长短而定高低。简单地类比一下吧，如果奥运会赛场上只剩下了长跑，取消了百米、跳高等项目，那将是一个多么冗长烦人的运动会!
　　我看还是要讲“百花齐放”，一种花独霸不了春天嘛!鲁迅都是“小制作”，但他用“小制作”赢得了全民族的尊敬，成了千年一出的文学大人物。新文学以来还没有哪个“潜心大制作”的人能够达到鲁迅先生的影响力和艺术境界。他临终时的遗嘱里有一句对幼子“不当空头文学家”的告诫，我以为深刻动人，此为深知此中三昧之言。董鼎山在《西边书窗》一书中有一句很平常但却是极富阅历的话，他说：“作家成名并不是一件易事。”我们对文学这种存在了几千年的事物内在的规律研究得还是太少太浅了，而空怀壮志、一事无成的空头文学青年倒是太多了，比比皆是。
　　问：说散文最无规矩可言你认为对吗?你的散文已被有些评论认为自成风格，很难模仿，那算不算一种规矩?
　　答：在文学艺术领域，规矩始终存在着，但也随时面临着被冲破的威胁。“规矩”并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它在不同的时代、时期，随着新事物的出现而变化，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
　　“规矩”是艺术的成功者留下的宅院或城堡，平庸者安于在里面捡一些剩余的食物，研究者迷醉于里面的造构和氛围，创造者立志走出去，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建造，有的死于荒野，有的建造了新的宅院城堡，成了新的“规矩”。
　　所谓规矩就是这么回事。
　　规矩有大有小，大规矩就是如来佛的手掌，谁也跳不出去，小规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但不必成为束缚。所以说，岂止散文，所有的文学艺术创造都有大量历史上前人创造留下来的规矩，可是每个时期都在创造，无视规矩的伟大存在。在创作者心里，又都“最无规矩可言”。小说有规矩吗?据说马尔克斯在阁楼上读到卡夫卡的小说，高兴极了，一拍大腿，叫道：“早知道小说是可以这么写的就好了!”结果他写出了《百年孤独》。
　　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在其中。这些话对于文艺创作来说，是至理名言。搞创作就是要有一点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的精神，但是当领导、搞实际工作就不能这样，就必须按规矩办事。两种事情的性质不同。
　　至于我那些散文，算不算一种规矩?算也可以，不算也可以，因为这不是由我决定的。从我个人的心理出发，我不喜欢成为“规矩”，我觉得我始终处于未完成状态。
　　问：当代有很多优秀的散文家，你认为谁的作品可以传世呢?
　　答：传世还是不传世，是无法由当代人来作判断的。这是一个只能由后世的相当长的时间去逐步显影、定影的事。我们没办法去作这种徒劳的判断，那是水中捞月。
　　后世有后世的取舍眼光，历史有历史的严酷标准，这是今天的人谁说了也不算数的。比如金敬迈先生写了《欧阳海之歌》，当时的轰动比今天任何作家都大得多，印数也多得多，如收版税，金敬迈应该早就是百万、千万富翁了。当时连陈毅元帅都表态了，说“划时代的作品”，郭沫若也说了过头赞扬的话。但是今天金敬迈先生自己也不那么看了，他甚至不愿意别人再提起这些往事。
　　这样的例子多得很，仅举金先生一例，已足够我们从事文学的后生晚辈深思。金先生曾经沧海，这远不是我们能比的，我见到他时，内心充满敬畏，这种敬畏是对体验过历史风浪的人的敬畏。
　　所以，我们不能妄论传世这种面对时间黑洞的问题。优秀并不等于传世，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写的东西不受后人的讥笑。在这种问题上，保持谨慎、清醒为好。
　　问：现代中国散文能从历史中找到传统继承的方面吗?
　　答：传统文化对中国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是类似血缘的关系，它不是你想不想继承的问题，而是你的基本方式将由它决定。我们与古典散文的不同处在文言和白话，但用的都是汉字，写的都是汉语，这就是最大的继承。
　　就我个人来说，虽然长期生活在边疆地区，间接受到各种少数民族文化、风习的影响，而且我上大学所学的专业是维吾尔语言文学(只学了一年，“文化革命”停止中断了学业)，但即便是我，也深受汉语历史文化的熏陶，深爱着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的博大精深，深以能够继承这种伟大的文化传统为自豪。我热爱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但同时尊重、学习世界上各民族的优秀文化，中华民族的一个特点就是具有极大的包容力、融解力，她的这一特点使我们不致于成为狭隘的民族主义者。
　　我不喜欢狭隘的民族主义，极其反感任何面目出现的种族优越论，我以为任何排他的民族主义倾向都是我们时代的逆流。
　　同时我不反对各个民族对自己文化的热爱和保持，在这些方面，各民族是平等的。
　　谁能不继承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呢?除非他没有条件。如果连我都在继承着这些，那么现代、当代的优秀散文家就无不在这方面比我继承得更多、更好，因为他们接触传统文化的条件比我优越得多。